“咿呀！”自在张开一双肉嘟嘟的胳膊抱住无念的脖子，满满都是依赖。比起快吓死的亲爹，没心没肺的自在丝毫没感觉到危险。
“怎么了？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？”
“自在……他……”
他走过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小小的白色毛团，只有个圆l滚滚的小娃娃坐在地上。没有人告诉过他小娃娃是谁，但他一见到便知——那就是自在，没有别人了。
脸蛋也是肉嘟嘟的，白l皙里透着粉，嘴巴和鼻子跟常知欢很像，唯独一双眼睛。
常知欢有一双狭长的凤目，看人的时候总似带着三分冷意一分睥睨，显得高高在上傲然独立。
自在的眼睛亮晶晶的，人还不大，一双桃花眼却已经初具雏形。
同样有一双桃花眼的是无念。多情缠绻的桃花眼长在一个禁欲寡欢的和尚身上却不违和，倒像本来便是个多情种。常知欢私下里腹诽过，无念哪哪都像个妖僧！
心底生出不知名的暖意，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，心肠是热的，心脏是热的，手心是热的。直到自在忽然喊出声，顿时泼了无念一头冷水。
“咿呀！娘哇！”自在抱着无念的脖子亲昵地看。
一声娘l亲，两处惊吓。无念惊得是娘l亲这两个字，常知欢惊得是儿子竟然化人了。
“自在？自在！？快让爹看看你好不好！”常知欢顾不得无念还在场，直接就自称起爹来了。也或许是他潜意识认为无念不需要避讳。
这该死的木柜。过不去！
“别着急。我过去。”
无念将自在挂在身上一只手扶着，另外一只手按在木柜另一边。金色佛光从指间溢出，原本在常知欢手下纹丝不动的木柜突然裂成了两半。
抱着自在的无念就出现在常知欢面前，自在欢快地张开双手向常知欢求抱抱。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常知欢忘记了生气，他吧唧亲了好几下自在的大脑门，然后才板起一张脸。
“谁让你瞎跑了！？不听话，爹要被你吓死了。”常知欢照着自在肉嘟嘟的脾气打了几下，自己就下不去手了。
他无故怀了个怪胎，生下一只狼崽，起初又惊又怕，但十指连心，这是自己身上的骨血，没有理由不亲近。这世上没有比他更亲近的人了。
“自在也被吓着了，你别打他。”
“我教训我的儿子，要你管？”常知欢红着一双眼，死犟死犟的。他的脾气天生硬，没人管得住。
自己的儿子自己疼，他能不知道吗？常知欢又亲了几下自在胖嘟嘟的脸蛋，等所有的紧张情绪彻底放下，才想起这是个什么场面。
自在在无念的面前化成l人形了。他当众承认是爹了！无念竟然没有表示半点惊奇的意思，仿佛就是这么理所当然！
“我不是妖怪。”常知欢倔强道。这场景只怕所有见过的人都会把他当做妖怪吧，无念看见了，他一定知道了。
无念没有多问一个字，抬手用袖子擦掉常知欢脸上的灰尘。
“我真的不是妖怪。”他一字一顿地又道。那么认真，那么不甘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。
他不想被人当成妖怪。真的不想。
“嗯。你不是。”无念回答。
“对，我不是。”他松了口气，像卸下l身上的一个巨担。至于无念是不是真的如此认为，他一点儿都不在乎。
他看明白了。无论是不是，无念都会顺着自己的意思去说。或许，他应该尝试给无念一点信任。
但这话又很奇怪，他又从什么立场去给无念信任呢？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又成了需要给信任的关系。
常知欢低下头看了眼自在，想起刚才喊得那声娘，不由得想，哦，是自在的爹和娘的关系。熊儿子，娘是能乱喊的吗？你爹我啊，即是你爹，又是你l娘。生你养你宠你的都是你爹我。
有奶就是娘的熊儿子，和尚给你惯过什么迷魂汤，还是你真喝过和尚的奶了。想到这里，常知欢打了个哆嗦，为自己的可怕想象感到震惊，也许是因为这个不好的联想，常知欢甚至盯着无念的胸看了几眼，好像好透过一层薄薄的内衫窥见里面的全貌。
哦，对，和尚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衫呢。那僧衣果真救了他一命，墙体坍塌砸向他的时候，竟发出温暖的佛光抵挡住了一切。那熟悉的佛光常知欢在无念身上见过。所以，其实是无念护了他……他解下僧衣就要还给无念，被无念按了回去。
“我讨厌和尚的衣服。”常知欢别扭道。他这人天生只喜欢讽刺，说不来软话。明明是好话，非要拐个十八弯，变成一句带刺的话。
也幸好无念并不计较这些。
“讨厌也穿上。”无念厚实有力的手掌莫名有些不容拒绝的意思。他其实从不露出自己强势的一面，但此时常知欢却察觉到了这一点。
只不过缴枪投降的也是无念，常知欢察觉到的一面还没有细想，无念就先服软了。
“不能改成别的样式，就先将就下吧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常知欢是有怀疑的。
“安全。”无念言简意赅。
只是两人理解的安全意思却不一样，常知欢以为这是说地动还在继续，他穿着安全些，但无念的目光落在常知欢的身上。
妖气很重，如果不是他的这件僧衣，几乎无法掩盖住这股妖气。如果只是塔外那些看不清真l相的普通人倒也罢了，可偏偏还有个时真。
他和自己——一本同源。我能看到的，他也能看到。
“我们出去吧。”舍余塔已经塌陷，留在里面有害无益。
常知欢也不想留在这鬼地方，烟尘让他的肺部很不舒服，况且这舍余塔简直和他有隔世之仇一般，上辈子栽在这里，这辈子竟然还这么倒霉。
从大皇子惊讶的表情，显然灵位的事情果真和他无关，再说，他又怎么会预知这次的地动灾害。
分明在前世都不曾出现的地动这一世却突如其来。这是否在告诉他，世界并不是完全按照上辈子发展的，可能就在下一刻，就会发生巨大改变。
总而言之，这么一个两世灾难的地方，片刻他也不想再留下来了。
“出去吧。”
出塔之后到底是什么情况，并没有底。将内心里的一点惴惴不安压进心底，他不能慌。
何况，他有底气。
无念在身边。
说到底，人都是被惯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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